上海每年死亡的寵物總數超過5萬只。寵物如何善后？是埋還是扔？許多養寵人 
士在面對這一問題時兩眼一抹黑。

　　“就藏在那里！”
 
　　“市區寵物醫院介紹過來的。”檢票員不再吱聲，抬手往右邊的小路遙遙一指，“轉彎進去，過河。”

　　沿著手指方向步行10多分鐘，周圍始終是喧囂的游覽人群。越過一片大草地，再往右前行，人跡開始稀疏起來。繼續前行，過河，一條丁字路口橫在面前，左右兩側各是一望無邊的矮樹林，任何通往墓區的暗示都已不見。在整個大觀園內，寵物墓地被刻意隱去，無論是網站的宣傳內容還是所有游覽指示牌上，都沒有提及墓地的所在。即便是大觀園內的工作人員，也有相當一部分并不知道園區內還藏有這樣一個所在。

　　“這里沒有墓地”、“不太清楚，大概在奉賢。”一路詢問中，對面的眼光始終是躲閃和警惕的。

　　“葬狗？往游覽區后面走。怎么沒人帶你呢﹖”穿著灰色工作服的金舉林(化名)答應帶記者過去看看。在大觀園工作的5年時間里，金舉林經常會在秋風蕭瑟時去寵物墓地轉轉，在那些長眠此地的寵物的墓碑前站上一會兒。

　　一路快走，離邊門不到100米的地方金舉林忽然一個小轉，從大路轉上了土路，沿著一排養雞場向北直行二三十米，伸手一指，“那里就是寵物單體墓葬區了。”

　　土路一側，一片綠葉蔥翠的矮樹林背后十幾條寵物的墓碑掩映在綠色中，墓地大小從4平方米到6平方米不等，大理石刻制的碑面上記著寵物的名字和生卒日期。“這里剩下的墓不多了，后面的聯體墓穴好像還沒有最后完工，不過你可以先看看。”金舉林背轉身，朝矮樹林更深處走去。

　　那后面是一片更為茂密的灌木叢，如果不是有人指點，很難發現藏在里面的聯體墓葬區。20排聯體墓穴各有5個小墓穴組成，排與排之間縫隙相當緊湊，以致整片100只聯體墓穴被擠壓在100平方米的空間內。從碑上懸掛的照片看出落葬的寵物還不超過20只，大多數的穴位空空蕩蕩，雜草橫生。

　　金舉林說，這里的寵物在落葬時“排場決不亞于給人送葬”。曾有一家老小近十口人來給寵物狗送葬，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痛哭失聲，就像他們在送別一位親人，場景悲凄到連旁人都為之動容。寵物身前佩戴的項圈、最愛的玩具都會被主人悉心擺放在骨灰盒四周。焚香、燒錫箔這一類給人的待遇，寵物一樣不少，還聽說有人請來風水先生給寵物找個好穴位，花數百元給寵物燒一座紙別墅，請法師做道場……

　　一塊簡簡單單的灰白大理石紀念著一段歲月。只是褪色的燒瓷照片上都已蒙上厚厚一層灰，生前日日繞膝的寵愛情懷如今早已被時間所沖淡。“兩三年后墓地早已荒涼，主人也不再會來了。”金舉林心情復雜，清明時節，他會替那些不再來的寵物主人們拂去碑上的塵埃。

　　趨之若鶩求而不得

　　寵物殯葬的需求一直存在，等待的是市場的出現。市場被撕開一道小口子后，四五年來，這片寵物墓地的推廣一直相當低調。

　　“我們從來就沒有大范圍對外公開過，墓地出售靠的是一些寵物醫院的推介和一些寵物網會員的口口相傳。”在園區銷售部，記者見到了負責寵物墓地銷售的黃小姐。她承認最初建設這個墓區是為了“滿足愛狗人士的需要”，現在的墓穴規模維持在130只左右，其中大部分已經被預訂，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等待出售。

　　語速很快，黃小姐開出了這樣的報價：單體墓穴長寬各2米，2萬元一個；聯體墓穴，長寬各0.75米，5個一連排，每個2500元，有效期10年。

　　“我不敢說我們是上海唯一的寵物墓地，但這樣的規模在上海絕無僅有，這樣的價格物有所值。”黃小姐無心還價，供求失衡的局面讓她絲毫不擔心墓穴賣不出去。她直言，墓穴在兩三次轉手之后可能會“價格失控”，“找園方購買拿到的是最合情合理的價格。”

　　黃小姐所言不假。在這片寵物墓地上，有人正通過類似“中介”的方式，將2500元的聯體墓穴價格轉手爆炒到2萬元。

　　謀利的過程其實很簡單：“中介”先從黃小姐手中買下墓地，隨后通過自己的途徑招攬買家，開出幾倍于原價的出售價。“我們本身不對外宣傳，很多人以為他們就是大觀園的，所以他們報出的價格根本就不在我們控制范圍內。”黃小姐說，“一墓難求”的實際狀況讓很多買家在寵物尚健在之時就急著為它們預訂下身后墓地，即便二道販子報出離譜的高價，他們也在所不惜。

　　“現在誰敢公開做寵物墓地？根本沒有辦法申請到這類土地使用權。只能悄悄開一點，悄悄賣一點。”獸醫的職業讓張偉峰聽到更多關于這片寵物墓地的坊間說法，對于這個大觀園里的寵物墓葬土地，據說“并沒有特別申報過”，只是整個園區被審批下來后作為一項“順便帶帶”的小業務在悄悄發展。所有的寵物墓穴保有時效是10年，此后土地是否會被改作他用目前尚不得而知。但在這樣一個幾千畝地的園區里，遠離游覽區域，“藏一兩百只寵物的墓地沒有人會發現”。更何況進這個園區大門都要收取門票費用，來的又大多是旅游團隊，“當地被征地的農民很難發現，也就不可能發生鏟墓情況。”

　　鏟墓的確是對寵物墓主最大的威脅。2005年9月嘉定區徐行鎮小廟村八組就曾發生過一起“鏟墓”鬧劇。雖然事后證明墓碑只是假造，豎立石碑也只是為了吸引寵物主購買，但當地村民普遍的反感情緒已一目了然。

　　2001年，一片屬于小廟村八組集體所有的農田被挖成魚塘，隨后由村委會簽約承包給了七組村民季文匯。2005年6月，村民發現魚塘邊的空地被改成了寵物墓園，空地里豎起了5塊寵物墓碑。村民們大為震驚，村委會干部立即介入調查，最終查明土地承包人季文匯在開辦墓園前沒有辦理任何手續，事件被定性為“拿集體土地搞非法寵物墓地經營的違法事件”。當日，5座墓碑即被全部鏟平。

　　張偉峰和一些經營寵物行當的朋友聊天時，就發現寵物墓葬利潤相當可觀，而通常一座寵物墓葬保存時間在10年左右，一般前幾年主人還會惦記著逝去的寵物，不時回來看看，隨后就會逐漸遺忘，不再問津。這時墓區方就把原有墓葬鏟平，重新找買家，一墓多主讓墓區方“一次投資，多次獲益”。

　　“根本沒有保障可言，鏟墓事件一發生，寵物主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寵物尸體會被丟棄在哪里。”張偉峰說。

　　大觀園這個墓地，張偉峰去過，是送客戶的一條金毛犬去火化。一路從給狗化妝、裝棺、靈車迎送、最后送入火爐，周到的服務讓主人“很滿意”。“那里寵物火化都是單體焚燒，主人可以從頭到尾在旁邊觀看，不像其他地方收了你寵物單體火化的價格，最后還是給你一把集體的灰。”張偉峰說，很多人在寵物陪伴了10多年后早已視其為家庭一員，如果能有好的善后服務，他們大都很愿意投錢下去。“單那個火化項目，主人就支付了超過1000元的費用，我們寵物醫院代為火化的價格也不過就兩三百元。”

　　“只要能安葬，貴一點費用也沒有關系。”這是張偉峰以前在推薦寵物墓地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